救场

顾鸣谦深深地吸了口烟，在商场门口吸烟处盛满石子的金属托盘上揿灭了烟蒂。　　　　这么多年了，每一次他都以为自己找到了她，但每一次的结果都是失望……　　　　“谦哥！”　　三个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商场出来。　　　　“这儿的超市太次了，看了半天没多少可买的东西，简单划拉了一些，对付着用吧。”　　　　“对啊，早知道我们应该提前买好带过来。”　　　　“谦哥，我们计划不周……”　　　　“没那么些毛病，”顾鸣谦心不在焉，脸上淡淡的，“啸腾，你查个车牌，还有……”　　　　“谦哥你说。”马啸腾忙掏出小本儿。　　　　顾鸣谦报出那辆早已开走的奥迪Q7的车牌号……　　　　……　　　　兰馨走进金光百货，发现商场里的人特别多。　　　　想想也是，春节长假期间，除了出门旅游的，很多人在家根本呆不住。　　　　偏偏这时候，差不多的商铺饭店多半属于歇业状态，只有这种大型商场还在按照正常的作息时间继续营业。　　　　外面天寒地冻，商场里暖气充足，吃喝玩乐俱全，当然来的人多。　　　　兰馨随着人流从商场一楼转起，一层又一层，带着好奇的眼睛，把商场几层全转了一遍。　　　　看完这一圈，兰馨的心情有些难以形容——这个世界的衣帽首饰、使用器皿……看起来有点儿糙啊。　　　　不过想想自己上辈子一直呆在皇宫，几乎没踏出过宫门几步，重点照顾对象是皇帝、皇后本尊和那些能数得出名的宠妃。　　　　以她的眼界标准，穷奢极侈只是基本要求，所经手的事项，哪怕是一条手绢儿，一个珠串儿穗子，都必须力求在材质珍稀的基础上求新求变，精益求精的程度无以复加……　　　　大概民间，一直差不多这水平吧？　　　　兰馨转完一大圈，回到一楼，发现某个扶梯口有源源不断的人流从下层涌上。　　　　扶梯口旁边立着个牌子，上面写着“超市在负一层”。　　　　兰馨乘着扶梯下到负一，发觉负一层的人流量才是整个商场里最大的。　　　　在超市收银处，等待结算的顾客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收银小姐忙得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　　　　这时，有个商铺引起了兰馨的注意。　　　　就在超市收银处的正对面，有家名叫“时尚美”的专卖店。　　　　只见这家店铺的柜台和墙壁上，摆满了五颜六色，亮晶晶、光灿灿、毛茸茸等各种材质的头花、发卡、插梳、发箍……一看就是为女孩服务的。　　　　店铺里的座椅上全都坐满了人，旁边还有站着等的，有两个身穿黑色裙装的女服务员正在为顾客盘发。　　　　“总算看到愿意精心收拾自己头发的人了。”兰馨心想。　　　　在她看来，这个时代的女孩对自己的发型管理要求有点儿低……　　　　兰馨停住脚步，饶有兴味的打量着两位服务人员的动作。　　　　店里为了招揽人气，在店前挂了个屏幕，循环播放店铺广告和花样盘头的视频。　　　　此外，还摆放了好多本印着漂亮模特梳好各类时尚发型彩页的图册。　　　　不少被吸引过来的女孩儿一边翻着图册，一边瞄着店里的漂亮首饰，叽叽喳喳地商量着，挪不开步。　　　　兰馨很快翻看完了那几本图册，对这个时代的扮靓标准，有了全新的认识。　　　　加上旁边顾客的议论，兰馨很快弄明白了这家店铺的营销要领。　　　　时尚美是经营流行饰品的连锁专卖店，主要以销售各式各样的高档发卡、头花、发箍、插梳……等头上饰品为主。　　　　店里的东西不便宜，一个小小的边夹，贵的能卖到上千块，胜在时尚新颖，精致好看。　　　　时尚美承诺，只要买了他们家的饰品，在全国任意一家连锁店，可以终身免费做发型。　　　　许多顾客正是被这个服务项目所吸引，甘愿花大价钱买这些漂亮饰品。　　　　大概因为过年，拿着饰品来盘头的顾客很多，而店员只有两个人在忙。等得太久，都有些不耐烦。怕走了回来又要重新排队，只好闷在那儿一边玩手机一边聊天，看上去十分无聊。　　　　“这……也能赚钱？”兰馨深感疑惑，这些发型，自己在家梳不就好了？　　　　“哎呀？”有个顾客突然痛呼一声，“你怎么又扯着我头发了？疼死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一个不小心……我……我……我一定注意……”梳头的小姑娘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业务不熟，慌得手足无措。　　　　“这是第几遍说注意了？你到底会不会梳，不会梳就别上手！”　　　　顾客是个穿戴雍容的阿姨，她捂着被扯疼的头发，显然被折腾烦了。　　　　“对不起……我……我……”工作人员一张脸红得快滴下血来。　　　　“本来是为了中午吃饭来盘个头，现在可好，弄了快半个钟头了……这么难看……恢复原样也不行了……还不够遭罪的，你们店里干什么吃的！”阿姨发怒。　　　　“姐，不好意思，小夏平时做的挺好，可能因为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吧，有点不在状态……您别着急，等我给这位姐梳理好，马上给您梳。”　　　　另一位工作人员急忙过来救场，她年龄三十来岁，看起来像个店长。　　　　“哎！下一个该到我了，我中午也约了人吃饭，这都几点了，耽误事儿你负责？”一个穿着粉色狐裘，手里拿着最新款手机的时尚女孩儿十分不悦。　　　　“……美女，您放心，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　　　　“快？关键得梳好！买了你们家那么多卡子，大初一的，知道这时候约的人有多重要吗，你可不能糊弄我们！”女孩翻了个白眼儿。　　　　“嗤，她们这水平……你就不该来这种地方！”旁边一个穿着白色狐裘，妆容精致的姑娘满脸鄙夷，是粉色狐裘女孩的朋友。　　　　“姐……”领班还没来得及解释，那边的阿姨恼了。　　　　“赶紧给我处理好！弄成什么样了，我都没法出去见人了！”　　　　“唉！我可是一直排队到现在！你们行不行啊？不行赶紧调人手！我们等着赶时间！”狐裘女孩寸步不让。　　　　“……两位……这不正赶上春节吗，员工回家休假了，这儿就我和小夏两个……”　　　　“卖东西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这么说？！”阿姨揉揉到现在还在疼的头皮，瞧瞧镜子里被弄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彻底火了。　　　　“不梳了，退货！还钱！”阿姨噌地站起身，气势汹汹的把包里带来的所有发卡扔在柜台上。　　　　给这位阿姨梳头的小夏张了张嘴，眼圈红了。　　　　不管两个工作人员如何赔情解释，阿姨坚持退货还钱。　　　　旁边等待的顾客听得有些烦躁，看看时间临近中午，一叠声地催促工作人员赶紧给老板打电话加派人手。尤其两个狐裘女孩，一声比一声高。　　　　超市收款的地方本就人流众多，假日大家闲来无事，见这边吵嚷起来，不多会儿，里三层外三层把时尚美专柜围了个水泄不通，连超市结账的顾客通道都给堵住了。　　　　顾客出不来进不去，怨声载道，很快惊动了金光百货的保安。　　　　过年期间加班本来就不是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安保人员一见现场挤成这样，生怕出事，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两个工作人员劈头盖脸的上来就训。　　　　两个女孩被保安和顾客骂的缩着脖子，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哆嗦着嘴唇解释不清。　　　　兰馨实在看不下去了。　　　　“麻烦让让。”兰馨挤到前面。　　　　“阿姨您好！”解铃还需系玲人，兰馨对那位火冒三丈要求退货的阿姨笑了笑。　　　　“阿姨，大过年的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可不值，阿姨，您想梳什么样的发型，我来给您梳。”　　　　“你？”阿姨一愣，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你是谁？”　　　　她倒想火，只是这个小姑娘俏生生的带着笑站在自己跟前，看年龄穿戴不像店员，倒像个学生。　　　　店员：“你……”心说这儿已经够乱了，别再添乱了好吗……　　　　兰馨气定神闲，态度笃定：“阿姨您放心，我学过。”　　　　阿姨：“……”小姑娘衣衫虽旧，但是干净整洁，年龄是小，可那股由内而外的自信，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相信她。　　　　阿姨撩了撩眼皮，冷笑一声，指着刚才一直在看的图册上的某个发型问：“这个你会梳？”　　　　两个工作人员伸头一瞧，心中有些绝望，这位阿姨指定的发型，几乎是时尚美图册里面所有发型中难度最大的了。　　　　虽然印在图册上，但基本属于店铺的装逼专用款，难度太大了！看看就算，从没有人试图尝试过。　　　　“你要是会这个，那可以。”阿姨说。　　　　“……”两个店员心中不忿，这个阿姨分明是存心刁难！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处理好？”安保人员不耐烦了。　　　　别无它法，领班模样的店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瞅着兰馨：“你……行吗……”　　　　“可以的。”兰馨点点头，语气轻松的像是在回答“吃了吗”那么简单。　　　　领班咬咬牙，心说死马权当活马医吧，先解了眼前之急，叫围观人群散开再说。　　　　兰馨开始给这位阿姨梳头。　　　　只见她一双巧手上下翻飞，梳子像只花蝴蝶似的来回穿梭，手里的发丝一会儿往这边别一下，一会儿往那边扭一下，看得大家眼花缭乱。　　　　所有人的目光从完全不信到惊疑不定，再到难以置信、目瞪口呆，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字，大！写！加！粗！的——“服”！！！　　　　输完头发的阿姨照着镜子，喜出望外，笑逐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