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开汽车,小力成了跟屁虫。他是父亲和纯礼师兄的好帮手,维修保养的时候,小力爬上钻下递工具,打滑油,忙得不亦乐乎。尽管还不能单独把盘子,他对父亲这辆喝汽油跑天下的车子却有自己的领悟。开车是个风险活,小力爸并不急于把这项技术授与他,小力却留个心眼,他暗自观察父亲的动作要领,转方向,踩离合,换挡。尽管父亲不让他动车,他偷偷拿了父亲的《驾驶员手册》,仔细地翻看,对车子的机械常识,操作要领早已上默记于心。每每保养车子时,师兄纯礼会暗暗将车交给小力去练习练习,在开阔地段兜上两圈。

五一节前夕,爸爸准备带儿子去远方的城市见见世面:“小力,好好学习,爸爸带你去你‘衡阳妈妈’家玩一趟。”小力听了很是兴奋,从家里拿出父亲的那本地图册,翻来覆去地查找他们即将要去的地方,小子热切地期盼着旅行日子的到来。

假日来临的这天,他们装上一大车湘莲子,盖上苫布,从家乡出发了。罗坚把驾驶座交给纯礼,纯礼手握着方向盘,脚底轻踩油门,档位被逐级地推入高位,车子发出从低沉到轻快的吼声,在乡村公路上扬起厚厚的灰尘。

坐着卡车去旅行,想停就停,想走就走,那可是不一样的兜风!在某个物质贫乏的年代,这项时尚的户外运动可以算作是一项属于天下司机儿子的特权!小学生从没出过这么远门,看着窗外的风景,少年竟然发起了诗兴:

春光献媚——

花意暖

驴车并驾,路如肠

好多姿——

水波弹,蠢心荡漾

却想著——

他日翻越藩篱上

胸纵有——

诗和远方

……

诗和远方不能当饭吃,职业人毫无兴致。师徒专注着自己的行当,手拿着方向盘,就是拿着自己的饭碗。罗坚坐在纯礼旁,点拨着徒弟儿:“当一名合格的驾驶员,谨慎是第一位,要保持心态平和,互谅互让,忌开冒险车,赌气车……”作为老一辈司机,罗坚时代路面上的车少,然而路面状况却很糟糕,人车混行,没有划线分道,一旦双向会车,必将是近距离的考验科目四。每每在道上行走,罗坚没少见过大车轧小车,强势怼弱势,两车对撼,四脚朝天的场景历历在目。师傅非常注重对徒弟“车德”的培养,他常说“生活不是战场,无需一较高下,让他三分又如何”。他冀望这些层面上的理论,将来能够为自己的徒子所用。年幼的小力在一旁眨巴着眼,也领悟得出神入化。

车子一路上坡下岭,马达声时而低沉,时而轻快,婉如谱写着一曲蜿蜒的旋律。一路向南,师徒三人的远行,从乡村出发,途径县市省三级城,驶往远方的雁城。长途颠簸,会将持续两天一夜,这种闯荡江湖的感觉,让小屁孩激动不已。一路上,雨后春笋般的酒楼食肆,停车住宿招牌林立在道路两旁,有咨客招呼着过往司机下车吃饭。

“爸,肚子饿了,咱们到哪吃饭啊?”

罗坚却并不急于停车:“这些地方啊,宰客的多,吃不到东西,还搞邪门哩!再等两个钟,我们到老丁饭馆儿吃饭,那里熟,干净卫生吃得放心。”

听到师傅说路上有邪门,俩小辈来了精神,忍着饿肚,卯足了劲想听师傅讲述道上风花雪月的故事。

罗坚并不急于讲述那些春花秋月。他只是慢慢讲述着社会风气如何地变坏,人们的价值观如何地一步步堕落沦陷。

“现在人心变了,变得贪婪和浮躁了,有些人,为了达到目的,赚钱不要脸!有些人,坑蒙拐骗,无所不做……”

纯礼在一旁听着,连连回应:“就是,就是!”

这一路的工作量,郭纯礼占了一半,他任劳任怨,忠厚诚笃的性格让罗坚很是满意。罗小力也跟纯礼哥玩得十分要好,平时在家里,纯礼常背着师傅把盘子交给他小试牛刀,这是小力想要又不敢向父亲表白的。

将近黄昏,这一天几个人才吃了一顿早中饭。直到六点多,罗坚终于把车停在了老丁饭馆。罗坚下了车一看,哎,车队杨正宏和他的年轻搭档夏开军也停车在此。

罗坚三人走进饭馆,年轻的开军正躲在暗处用水跟他们恶作剧,把他们吓了一跳。

“哎呀,开军,别喷水了,这井水好冰咯!”

“哈哈哈……”开军一阵嬉笑。

“罗师傅,你们师徒三人一道忙财哩!”杨师傅向罗坚打招呼。

“哎哎,杨师傅,财在您那儿!我们拉车湘莲到衡阳。”

“罗师傅,今晚就不要走了,我们到‘十二公里’①去风光一下!”开军又笑嘻嘻道。

“货主催得紧,我们还得赶通宵哟!”罗坚挥挥手,示意众人吃饭去。

几位师傅带着徒弟们走进饭馆,老丁微笑着与老乡打招呼。老丁饭馆就像驿站上的一盏灯,暖黄色的光照亮过往的司机和商人,让互不熟识的人得以体会些许家的味道。

一行人坐下来点了几个地域特色的菜品,红烧猪肚,酸辣鸡杂,铁板牛肉等下酒菜,外加鱼头汤和青菜。店家先上几小碟坛子菜,一下把大家的胃口吊了起来。

杨正宏打手势说道:“老罗,来,我们喝点酒吧!”

罗坚一听,不好推却:“一杯,多了不喝,今晚我们还要赶路。”

开军接着说:“罗师傅,大家在这半路遇上了,您怎么能不陪我们喝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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