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雪中风起灭黑虎

魏老夫子的口中的江湖,往往喝口茶的功夫就是十年五十年,时光好像不值钱似的,英雄最终末路迟暮,美人也人老珠黄,只有不断成长的小辈才是江湖永远的主角。咱们的故事没这么不负责,您听小子一一道来,却也不能事无巨细,否则就变了滋味,成了谈唠家常。

子房总问‘江湖人’大师弟,说江湖是个什么样啊?大师弟思考了一会,憨着脸笑,比划了个四四方方的框子,说这江湖就在四堵墙里面。

这话说的好啊,就在四堵墙里面,四堵墙里面就俨然是个小江湖。这小江湖自皇帝失踪后乌烟瘴气了两三年,北将南调,屈于求和,尚武轻文,帝者昏庸,却没有人看出破绽,这小江湖,可不就是被四堵墙围了,坐井观天么!但子房不明白,只当大师弟又犯傻了,大师弟常常犯傻,找不到茅厕,子房无奈的对他说,你闻味儿不就知道了……不过大师弟嗓子好了之后声音蛮好听,中正浑圆,气调浑厚,念心经的时候出奇的平和,就像一个参了百十年禅的和尚。

大师弟练枪比子房还卖力,每天往往自己锤炼枪法到深夜,林中幽影鬼哭狼嚎他也不在意,只是在九把断枪附近,不走远,累了就盘坐在断枪旁感受气机,三年里实力却不进反退,剑老头说他的枪越来越圆满了,待他实力尽失,枪法尽忘的时候,就可以出山了。只是每当子房问起什么时候教大师弟萧人问红墙的时候,剑老头只看子房一眼,就摇摇头,说,不当教,不当我教……

三年了,那把山雀仍然没有出鞘,子房没有丝毫不耐,他巴不得慢些出鞘呢,剑有养意一说,养的越久,出剑那一天越是声势骇人。

子房偷偷问剑老头:

“师父,你说我现在有四品实力了没有?”

“差不离吧。”

“您当年多大跻身四品?”

“好像是十二岁吧?”

“得,您当我没问……”

四品,也就是三甲子实力。

老头叭叭的抽着旱烟,转头看着子房,悠悠道:

“你到底要练剑练到个什么层次?”

“不求个天下第一,只求天下人要做我对手前都得思量一二,只求天下人知道,我不好杀!”子房学大师弟憨憨的笑。

子房三年前曾背着山雀剑匣去找瞭首算账,结果瞭首把子房带到李学士面前,推了个一干二净,子房不依,说,你给我抹了去,瞭首挠挠头说:

“抹不掉了,你看了他写字帖的时候传承已经开始,当字帖中的金光消失殆尽的时候传承就结束了!”子房呆立当场,咬着牙问:

“你也看了为什么没有被传承?!”

瞭首不以为意

“李文庭写那八个字的时候你看啦?”

“看啦!”

“仔细看啦?”

“仔细看啦!”

“都记住啦?”

“记住啦!”

“我就没记住!”瞭首摊摊手一副不关我事高高挂起的样子。

“我写完就忘了……”李文庭觍着脸讷讷的说。

这一补刀,子房只感觉喉咙一甜,差点一口老血喷在这两个为老不尊的混账身上。

隆冬里南老山以内有山脉横亘,冷气不得逾越,湿气升腾,固然暖和,只是一出了山口温度骤降,犹如从屋里走到室外,这也是子房十三年里第一次出南老山。

“山里太平静,你们得出去杀杀生。剑道有入世剑和出世剑之分,武道其实也是这个理,但是你们俩各有千秋,既不是入世也不是出世,这类武夫很难走到真正巅峰的那一撮人当中,而且有个很大的弊端,长时间不宣泄心中杀气,一味的练剑练枪很可能走火入魔,最后给心中的杀气控制了心神,成了那只知杀伐屠戮的不人不兽的东西,就像镇守幕府道的那只奢比尸。这次你们要出去杀只大虫,不过不是普通大虫,那梁之焕在山口外留下了一些舞袖人,就是做杀手或碟子的太监,七年一换,这一拨被你大师弟带来的随从们杀了个干净,我记得还有个神异的大老虎,嘿嘿,你们打死了咱尝尝虎肉,据说这老虎是梁之焕巧合之下获得的异兽,听前朝大祭酒讲经十三年开了灵窍,活了几百岁了,鼻子灵的紧,就不知虎肉会不会太老了……”当年部族是从山壁入南老,而不是山道口,所以子房也不知有舞袖人镇守这一说。请伶神这个节日并不是大节却被看的如此之重,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当年部族越过山尖时留下了七十三具尸体,所以不只为折枝人祈福,也为死者祈福。

子房咧了咧嘴,暗道山口外还真冷,俊俏的脸冻的煞白煞白的,再一看大师弟,面色红润有光泽,心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大师弟内力越来越低,枪道却扶摇直上!还比自己抗寒!

“孤身入北风,

两袖寒气通。

半山听林啸,

回枪斩大虫。”

子房叹息之下诗兴大发,对着寒冷的北风当即来了一首。

“何为孤身?”大师弟皱着眉凝思。

子房叹了口气:

“对我来说没娶媳妇的都是孤身……”

大师弟抿嘴不再说话。

“大师弟,师父说你的随从把那些个劳什子舞袖人抹杀了个干净!真是厉害,你给我讲讲当时的情况呗!他们现在都在哪?”子房受不了一直呜咽的北风,无孔不入,当年来到南老山,自己才十三岁,也是这个季节,也是呜咽的北风,夹着雪打着旋儿把所有的痕迹彻底掩埋,把所有通往外界的心念也吹断了去,把心中最后一丝念想也粉碎。剩下的,只有不能语不能言的悲恸。

“有一些死了,有一些回去了……”大师弟的脸颊埋在风雪里,愈加看不清,只有声音冷冷清清,音调踉踉跄跄……

“有一些死了……有一些回去了……”子房念着这句话,心里某根弦被拨了一下,铮铮而响,久久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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