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有人来告诉邢崇才,说邢语晓与史义琛回来了。
原来是史义琛的家人,包括父母兄弟姊妹也被官府尽数捉拿。武伯仁声称:如若史义琛不主动投案,将以诛连之罚处置其父母兄弟姊妹及全族。这样一来,一时冲动的史义琛就蔫了下来,不得不妥协,主动向武伯仁低头。
语晓虽然理解,但心中也不免失望。可恶的是,武伯年缉拿了史义琛后并不准备放过邢家人,不仅仍然要对他们的村集强占强拆,而且仍然以谋逆同党的罪名要抓捕他们。
于是族人们都来央求语晓去找武大公子武励烔求情,实际上就是迫使语晓同意委身与武大少。连邢崇德都出面劝说……
“女儿,为了全族的生存与安危,为父也只有含泪来请求你了。”邢崇德老泪纵横地说道。
语晓于是含泪应允,但却偷偷于怀中藏了短剑,一人走到了僻静处仰天叹息,流泪。丹宏看得分明,便跟在她后面……
“你这是干什么呢?要去与那恶少拼命吗?葬送了你自己不说,也救不了你的家人。”丹宏说道。
“你是谁?”语晓警惕地问道。
“我是新近投宿你们庄上的过路客人,听说了你们的难处,就想试试看能不能帮到你们一点?”丹宏说道。
“原来如此。敢问少侠尊姓大名?你又有什么好的办法呢?”语晓说道。
“我姓云名玉松。”丹宏说道。
“我姓邢名语晓。”语晓说道。
“武家借口修建官府驿道要强占你们邢家集的土地,这点想法不可能是临时突然冒出来的,而是早就蓄谋已久,垂涎欲滴了。所以你们妥协也好不妥协也好,你委身于他也好不委身于他也好,他们都会强占你们的土地。”丹宏说道。
“要让我们放弃自己的家园,毋宁让我们去死。”语晓愤恨地说道。
“那就应该为了捍卫自己的家园而拒绝向他们妥协。关键是你们全庄人要达成这种意见的一致。”丹宏说道。
“嗯。”语晓说道。之后就去找父亲谈了这个想法。
“你怎么又突然变卦了?你现在这话说起容易,可我们拿什么与他们斗呢?那武伯仁的妹妹可是嫁与了朝廷永威王洪沃达的次子,这个背景势力我们惹得起吗?”邢崇德说道。
“又是姓洪的,之前是永胜王洪闻达,现在又是永威王洪沃达,真是无法无天。”丹宏在另一边心中默念道。
“便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而不是死得如你这般怯懦的窝囊!”语晓愤而对父亲说道。
邢崇德气得打了她一记耳光。晓语就冲气而出,转而去召集族众准备为捍卫家园而战。
那边武伯仁早就等不及了,又见邢家迟迟未表态,心中更是怒火灼烧,便下令以谋逆同党之名对邢家集实施血洗。
多少邢家族人一时倒于官兵刀剑屠戮的血泊之中。丹宏提鞘相助,但怎奈邢家集地域太大,且东西南北皆可进入。丹宏顾得了一边,却故不了另一边。半天下来,已经满地死尸,血染大地,惨不忍睹。只有丹宏所在这边的百十号人被保护进一个储粮小城堡里。其时邢崇德,邢崇才等人及刑家老母等皆已命丧官兵刀下。
丹宏感到非常痛苦,自责,自己鼓励邢家人站起来为捍卫自己的家园而战斗,却不能保护他们,自己有罪啊。看他一脸痛苦的自责表情,语晓却安慰他道:“云少侠,你已经尽力了,帮助了我们这么多,就不要再自责了……趁着这阵他们暂时消停下来,你先去休憩一会儿,恢复一下体力。这里由我带人看着。待到他们再进攻时,你也好有个体力保障。”
丹宏遂去一边的粮袋上躺下休憩,哲永就躺在他旁边。
“眼见那么多无辜的人被残杀和屠戮,我却不能帮助到他们。有时气愤得真想拔剑啊,但不可杀人是绝对的诫命啊,我又怎敢违反?凡动刀剑的必死在刀剑之下。一旦我拔出我的剑,我不就成了我自己灵魂梦魇恶咒的制造者?”丹宏说道。
“不可杀人在我看来是指不可主动杀人,不可拔剑也是如此。但面对恶魔对无辜生灵的屠戮与残杀,当有拔剑的需要。因这拔剑是为了阻止黑暗对光明的侵袭,是阻止死亡对生命的剥夺,是阻止恶对善的占领。否则便是纵容这一切的泛滥横行。难道一个人不该有正当自卫的权利吗?拔剑是为了什么?为了捍卫一个善爱与公正的秩序啊。拔剑是为了什么?为了捍卫一个和平与理性的生存环境啊。这叫作为爱而拔剑,为善而拔剑,为公正而拔剑,为和平而拔剑。”哲永说道。
丹宏面色凝重,低头不语。
“不拔剑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制造一个绝对良善的世界吗?可正如你经常对我讲的,上帝设计这世界就是有善有恶的。所谓善必须要在与恶博弈中体现,而不是要去人为地制造一个纯粹全善的理想世界。人没有能力去做那样的事,只能接受上帝的设计与安排。人若那样去做,就把自己想象成上帝,就是去代替和僭越上帝。”哲永说道。
丹宏抬起头来,叹了一口气。
“你还告诫过我,不要不接受一个充满了魔鬼与罪恶的世界,正是因为这种情形的存在,才对人灵构成的考验。人生在世对善的追求,不外乎就是让自己的灵魂去接受魔鬼,罪恶,黑暗与死亡的考验,在这场考验中,依旧坚定地去选择天使,善良,光明与爱。对于一个渴望灵魂得到拯救与更新的人,这样的考验是回避不了的,迟早会来。如果你一味要去回避,也就失去了被拯救与更新的机会了。这些话难道你都忘记了吗?”哲永说道。
“哎,所谓不可杀人,究竟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丹宏自言自语道。
“在我理解就是不可主动去杀人,并非表示面对罪恶对无辜的侵袭与残害,自己却只能一味退让,纵容和熟视无睹。并非表示面对罪恶对自己的施害和杀戮,自己却只能束手待毙,任其屠宰污辱。而你说的那个关于灵魂梦魇的恶咒的解除,在我看来也不是要彻底抹去那些景象,只剩下一个爱善温暖与美好的风景。而是在面对那些血腥残忍恐怖魔恶与死亡的景象时,能够坦然地对自己说道,我已经战胜了它们,即便是再有更大的考验,我也准备去迎接它们。”哲永说道。
丹宏眼角渗泪,渐渐合上了眼……
梦中他穿行在宇宙中,不断看到奇异的风景。
“是什么让你看到这些美丽的风景的?”他父亲问他。
“是光。没有光,我看不见这些,宇宙将一片黑暗。”丹宏答道。
“对,是光。光是不灭的,光一直在行进中,光是永恒的旅行者,也赋予了我们这个世界以丰富的色彩,因为物体和这个世界原本没有色彩,是光为它们披染上了鲜艳的,丰富的,变化的色彩。光也让我们看见了永恒的过去,当我们看到了无限遥远深处的光,我们就看到了无限遥远深处的过去。如果我们的目光与视线能够借助某种东西看到无限遥远的距离,那么我们将通过光可以看到宇宙在诞生那一刻时的情景。是光让我们感知到了无限空间与无限时间连成了一个同体共生的此刻的整体。所以日光之下无新事,所有的过去,现在,乃至未来,都是此刻。人虽死了,只要是带着此刻心中有光的感觉离去,就是与永恒同在。是光将过去与现在乃至未来连成同一个此刻。从最初到末了的过程,光一直在穿行。因此,光明将是永远的。当我们与光在一起,我们就与存在的永恒在一起。你想把握住存在的永恒吗?那就让你的心灵永远处在光明光亮之中吧。光是上帝永恒的信使,光明是上帝的意志,上帝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黑暗虽然也是由袘创造,但却是袘用来映衬光明的手法。如果不明白这点就会认为黑暗永恒,死神永生。所以你该在这场对比中去选择什么呢?”飞龙说道。
“选择光明,益生,善良,公正,真诚,爱与美……”丹宏说道。
“我们这片东方土地的哲学简而言之,言而简之就是贪恋现在,不想去追究永恒,不想去追究这存在世界的万事万物的一个共同的起源与内因,不想去追求这种整体性的永恒。如果不改变这点,我们终将被永恒和终极所抛弃,而永远挣扎在永世为奴的中间价值的泥潭之中,不知所然地糊涂走过一生……”飞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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