珮洁因为要守夜,房间里就只剩飞龙一个人。虽然疲惫,但他却难以入眠……他还沉浸在对盗马一事所引发的不少人的流血牺牲的自我深深的自责和悔恨的情绪中耿耿于怀,怏怏不乐……义军兄弟的牺牲固然令他惋惜和难受,便是御马园官府士兵守卫的死去也令他自责和懊悔……虽然身处不同的利益团体,但都是人,都是为了一碗饭,为了生存……其实彼此之间并无什么私人性仇恨和瓜葛……但却就是这样残忍,冷酷,血腥地相互残杀起来……这难道是人世间先在和天生就避免不掉的悲剧吗……?这难道是冥冥中就先定了的无法逃脱的不幸吗……?人性为什么有时是那样的残忍,冷酷,血腥……有时又是那样的柔慈,温爱,怜悯……?诚然,人性是天使与魔鬼的结合体……这一点是无法否认和改变的事实……但难道就没有一种力量来激发它天使的一面而防范它魔鬼的一面么……?如果有这么样的一种力量,可以影响人性的天使与魔鬼这一二极对转形式的走势向度,那么究竟又是什么力量在影响着人性的这种走势向度……?飞龙思前想后,得出了三种力量的结论。第一个是制度,第二个是价值观念,第三个是信仰。这三者之间是相互关联与递进的。即有什么样的信仰就决定有什么样价值观念,有什么样的价值观念就决定有什么样的制度,而有什么样的制度就决定有什么样的具体世俗现实的生存生活环境与氛围……而每一个人首先是生存生活在具体世俗现实世界的环境与氛围中的,因此首先是受制度的影响最大最明显。当一种制度把所有的生存门道和路径都控制完了的时候,一个人要想在其中生求存,就只有顺从这个制度的安排,就只有听这个制度的话,听这个制度所衍生出来的专制统治和管控者的话。如果敢逆反,断然就是死路一条。如果敢不顺从,就难以生存,更别提生活。如果敢某些方面不极积,不太愿配合,保持沉默和回避,不巴结不讨好,坚持自己的一些原则立场……那么就注定会必然生活艰辛,困窘,一贫如洗……备受那些因顺应而得利不菲的投机者和奴才们的嘲笑,轻蔑,歧视和鄙夷……飞龙有个在丹威国的叫赵恒吉的朋友就是属于这种情况……赵恒吉原本是有些才学和见解的……专制机构官僚们实际上是给过他机会的……就是你发挥你的特长为我们写赞歌,作宣传,归心服法地为我们服务,那就会有你的好处和前途……但偏这赵恒吉脑子是一根筋,不喜欢做那些有悖自己原则立埸的违心与勉强的事……这下可好,贫穷也就是必然的了……然而即便贫穷得让人心碎,即便是挣扎在底层受人排挤,欺负,歧视……你也照样得还要听话,服从安排和指示……否则连最后一点维持生存的口粮也要给你剥夺掉……那就只有等着饿死了……你想逃,可往哪逃……?哪里都是一样的……因为所有的生存门道和途径都是被控制完了的……换任何一个地方都得要向专制体制下的投机者,帮凶和奴才们低头……因为这样的人遍布任何地方,任何角落……专制制度之下,不仅专制机构和专制权力无孔不入,无缝不渗,而且专制奴才,帮凶和投机者们也是无孔不入,无缝不渗,无处不在的……你往哪里逃……?除非你擅长受干涉相对较少的纯技术性的工作……但倘若你又不擅长这方面,那就真的就是又受气又艰难了……而且具体拿气给你受的还不是上层或中层官僚奴才,而更多的是与你同样身处底层的具体相处的低层官僚奴才和同事奴才……至于级别稍大点的官僚,你压根就连接触到他们的机会也没有……这赵恒吉也是天真,受了点谈自由公平公正的人的思想和语言的影响,也就真的效学起他们那样坚守起自己的原则立场起来……可那些人早已衣食无扰,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说点自己想说的话了……但你不一样啊,身无分文,吃住都还成问题,就竟然也开始起坚持自己的原则和立场起来……他一个生活倒也行,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还有老婆孩子哩……就有跟他受气遭罪了……有个三病两痛的,生活也就更加的拮据,捉襟见肘,苦不堪言……有时倒是希望大病还好,就不医了,直接出去游走,渴了喝河水,饿了摘地里能吃的或讨饭,困了支个蓬子就睡,夜里被人抢了杀了就顺其自然,全当他们送自己上路……或者就哪一天倒在路边就死了也就一了百了……至少曾经现实和梦里依稀还有过点滴美好的回忆和想象……自己和老婆年岁也不小了,算残命一条,可孩子毕竟还小啊……人生希望何在……?说去为孩子谋个活干,也得要低头,看人脸色啊……哪有什么绝对的原则立场的毫不动摇呢……?有,就是已报了必死信念的人。这样宁可饿死也不松动自己原则的人也有……但你自己可以那样,可不能要求孩子也学你那样啊……每当听到孩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凄伤悲绝的歌声响起,他就难受无比,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孩子了……遭罪啊,自己好歹也算结过婚,有过家庭了,可孩子将来呢……孩子倒来劝他,说自己以后不结婚就是了……就这样活下去,延下去也行……他就想只要不得病,还是饿不死的……然而一旦得病,那就完了……那是断然医不起的……所以他每天祈祷的事就是但愿别得大病了……他想,倘公平竞争,不凭关系,自己竞争输了饿死也认。可要凭关系的话,那就意味着自己必须要在坚守的原则立场上松动……否则自己只能拒绝去参与。面对此生存条件与原则立场坚守的冲突,是低头向曾经拒绝的对象求助还是继续坚守自己的原则下去……?一个人到底该如何选择呢……?这是赵恒吉的困惑,也是飞龙的困惑……是要妥协还是要尊严……?或许可以用苦难就是上帝给予人考验的路径来自我鼓励……倘是这样,上帝便是把真正的价值,美好与希望安放于苦难之中……你必得要于苦难之中才觅得到它们……那么这就是在鼓励你要继续选择原则坚守和尊严这条苦难之路,因为这就是在坚守上帝给你指出的安放有真正价值,美好和希望的路……倘你为求生存与孩子的世俗生活希望而转而向你曾经坚拒过的专制的奴役者和权势者们求助求救……则你事实上就已经在自己坚守的原则立场和尊严上动摇了,放弃了……从而也等于放弃了上帝给你指出的价值和希望之路……如果死亡就是换得坚守原则与尊严的代价,那么你就是为获得真正的价值,美好和希望而成为被献祭在这条道路上的人,用对死亡的不妥协来换取上帝给你指出的希望之路……或许那才能称之为是在靠近救赎的方向……

飞龙与赵恒吉的相识,缘于飞龙以前被父亲撵出家门在外落难时与他的偶然相逢……当时赵恒吉正被几个流氓欺凌,飞龙救了他,并与他相谈甚投,而成为朋友……如今一别多年,也不知他现在情形怎样……?御马园盗马事件引发的困惑和思考又令飞龙想起他来……是啊,是妥协呢还是坚守呢……?是向曾拒者求助呢还是毅然决然苦难下去……?这是他今后也将面临的问题和选项……珮洁一行的价值观,信仰与西明津那边是存在较大冲突的……而他们在昭天的制度环境,氛围,生活习惯,文化传统等与西明津也不一样……到时必将面临是妥协还是坚守的问题……珮洁尚还好办一点,毕竟她曾经在西明津呆过,且她冷富热贫的天然气度胸襟价值观等亦有助于她对于西明津草原的适应……但其它女将恐就要冲突大了……尤其是象绮榄,奕璨,昭熳,若窕,梦盈等个性较强的……恐怕冲突是在所难免的……选择也就是在所难免的……西明津的制度,环境和氛围是极其专制的……他虽然贵为太子,但只是名头上的,更多是被用作武之保卫防守方面的,在文之管理方面,大权还是在他父亲,叔父,兄弟等宗亲家嗣手上……他自己又性情柔软,温善,与世无争的……他也知道绮榄,奕璨,昭熳等性情跟他不一样,可不是什么柔软,温善,与世无争的……便是珮洁,虽有温善一面,但也绝非是柔软和与世无争的……他到时到底该听哪边的……?这其实是一个到底坚守上帝与真理还是坚守迁就现实与家嗣族亲的利益的问题……虽说从道理上更正确的选择是谁更靠近上帝与真理就站到谁那边……但具体到实际问题困境中选择时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要改变西明津贫穷落后,贫富悬殊极其巨大与极其专制僵化的现象……实现更多的自由公平公正,那就先要从制度改革层面做起,为此必然会冲击很多既得利益集团,权贵势力链条们的现实利益……这是绝非容易的……况民众的价值观念与信仰的觉醒也是一个问题……如果没有这些作基础,新的自由公平公正的制度也很难顺畅运转起来,而必定是磕磕碰碰甚至变轨变质,误入歧路的……毕竟民众接受专制洗脑的时间已经都很漫长了,要接受和形成一个新的信仰与价值观念,恐比登天还难……因为这会是一个传统价值观念的撕裂过程,这是会令人无比难受和痛苦的……是的,价值观被撕裂的痛苦是大过因肉体消亡而悲伤的痛苦的。正如可以接受人的死,但却不能接受祭祀方式的改变。祭祀的方式就是价值观的体现啊,就是信仰的决定啊……你的祭祀方式本来一直是烧着纸钱纸银香烛的,突然有一天你不烧了,不这么做了,改肃穆颂经祈祷了……你就很有可能得罪完你所有的亲人朋友,甚至被他们视为彻底的背叛……如果你不想走到这一步,你还得继续做样子给他们看……由于缺乏上帝信仰的传统,缺乏在这个传统下对人性问题的长达千年的沉痛思考,很难对人性的先在残破,断裂,破碎,幽暗,欠然,裂伤,悖逆,局限,未知,空乏,苍白,空虚,荒谬,无力等特征与实质有一个痛彻到骨子,血髓与灵魂的深刻而清醒认识……因而就极难建立起与之相应的对人性进行真正有效的防范,监督,约束,制衡的价值观念与制度……。这是需要时间过程的积淀和加深,固筑的……对人性的深刻清醒认识是建立在上帝信仰的基础上的。没有上帝的完美性这个坐标和参照系的反衬与映照,人性的残破和裂伤是无法得到清晰的映现的……有了这样一个信仰,才会产生信靠上帝赞美上帝不僭越取代上帝以及在这个前提下尽情开发人的自由意志的主观能动性的价值观。有了这样一个价值观,才会促成,产生和形成一个既防范,监督,约束,制衡人性又在此前提下极力尽情开发人的自由意志的主观能动性的创造力的自由,开放,公平,公正与理性的制度环境与体系氛围……相反,如果在信仰的顶端和源头取消了上帝,则人必然会僭替取代上帝,则人性非但看不见自身的残破裂伤,还会把这种残破裂伤当成是最高价值本身……而在这样一种价值观指导之下,制度的设计就完全用不着对人性进行真正有效的防范,监督,约束,制衡了……这样就必然会成就专制极权独裁的温床与土壤……

就这样想着想着,飞龙不觉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不知天上人间了……醒来时,都仿佛大白天了……这觉睡得……再一看,床前已摆好了饭菜,还香喷喷的呢……正准备起身,但见昭熳就进来了……吔,她怎么今天仿佛变得更加的美丽动人了……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她今天描了淡妆……昭熳说:“看你还在睡就没叫醒你了,这会儿可能饭菜都冷了,我给你拿去热热……”“不用了……我起来漱洗了就吃……”“你边漱洗我边给你热,待你漱洗好了,饭菜也已热好了……冷的吃了对身体不好……”“真的不用……”两人正在争执,奕璨就进来了……吔,怎么今天一个比一个显得漂亮呢……好象在比试着美丽一样……再一看,奕璨竟然也描了淡妆……今天是怎么了……?有什么特别的节日吗……?飞龙心里想着……“怎么样?饭菜好吃吗?还合口味吗……?”奕璨问飞龙道。“飞龙哥刚醒,还没吃呢……饭菜都凉了,我去给热热……”昭熳说。“我才醒,刚准备起床……不好意思……”飞龙就说。“哦……那大妖妳快给飞龙哥拿去热……”昭熳就端饭菜走了……奕璨就去给飞龙端漱洗水了……漱洗完毕,饭菜已热好了,飞龙就开吃……奕璨,昭熳就帮他叠铺被……飞龙吃着,就感觉怎么就没声响了……抬头一看,两个大美人正脉脉含情地睁着大眼睛在专注地看着自己吃饭呢……飞龙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脸一下就红了……两位美人“扑嗤”一笑,就把头转了过去……奕璨对昭熳说:“我们在这看着影响飞龙哥吃饭,还是走吧,让飞龙哥慢慢吃……待会来收拾碗筷就行了……”“好。”两人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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