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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赵开门进屋、说话,声音极大,但燕老三却恍若未觉,仍然心无旁骛,专心致至的画着道符。燕赵默默站在角地上,看着爷爷画符,手指暗暗模仿,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表情。
燕老三的右手,指甲微黄,手背上血管根根突起,饱经风霜,布满道道疤痕,像老树皮,十分粗糙,但握着毛笔的手,却刚劲有力,一笔笔,一道道,如银钩铁划,力透纸背。燕赵偶尔抬起头,发现燕老三神色庄严,偶尔还能看到脸上有激动的情绪,眼角隐隐含着泪光。燕赵不明白爷爷为什么事伤情,又不敢打破肃穆的气氛询问,不一会儿,便又沉浸在临摹道符的意境之中。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燕老三才将所有的纸符画完,燕赵用心计算过,自从他踏进门槛,燕老三一共勾划了三十几种不同图案的道符,燕赵猜测,每种图案应该代表着不同的作用。
画完所有的纸符,燕老三长长出了一口大气,揉了揉酸胀的双腿,缓缓下地,告诉燕赵这些都是仿照电影里画着玩儿的,又问燕赵记住了几种图案的画法?
燕赵微觉失望,不明白爷爷问这些是什么用意?随口说出七八种吧。燕老三闻言不知从哪儿又掏出一堆旧报纸,把毛笔扔给燕赵,叫他试着临摹几张。
燕赵没想到爷爷会突然临场检验自己的“偷学”成果,他握着毛笔,满脑门子淌汗,磨蹭了许久,才试探着把毛笔伸进血盆,蘸饱了血,感觉重愈千钧,慢慢提出,对正报纸,大脑像电影回放,一帧一幅的回忆着燕老三的一笔一划。三十几种道符摆在一起,可以看出明显不同,画起来却是大同小异,燕赵大脑里瞬间出现一团乱麻,眼角余光不由自主的像燕老三身侧那堆已经画完的道符瞟去。
“草”!
燕老三行伍出身,本是大老粗一个,做事嘎吧溜脆、雷厉风行,燕赵提着笔扭扭捏捏,在他眼里,就像个老娘们,让他十分不爽,而燕赵居然得寸进尺,在他眼皮子底下大搞“打小抄”的猥琐动作,这还了得,燕老三气不打一处来,照准燕赵后脑壳就是一巴掌。
“啪”......
燕赵被拍得一哆嗦,脖子下意识的往回缩了缩,毛笔重重划落到报纸上,然后,他仿佛又突然意识到什么,快速提起笔,报纸上,瞬间画出了上粗下细,尾带弯勾的一笔,像极了道符中的符头。
“草”!
不知道是画得好得到燕老三赞许,还是画得不好更惹燕老三气愤,燕老三甩手又是一巴掌。
燕赵从小被爷爷这样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到大,了解爷爷打人有一种连惯性,一发不可收,如果再不尽快交卷,十几二十巴掌也有可能。他再也不敢迟疑,不管三七二十一,下笔如有神,凭着记忆一通乱划,瞬间便完成了七八幅“杰作”。
“草”!
燕老三歪着眼睛,“啥东西!”抢过燕赵手中的毛笔,甩到桌上,在三十六种道符中仔细挑选出七种,折叠成八卦形状,变魔术般从炕角儿又摸出一个稍小一点的铝盆,屁股下摸出火柴,“哧啦”,自下而上,燃着道符,堪堪烧完之时,再把道符扔进盆里,烧成灰烬。
七道道符烧完,燕老三吩咐燕赵到水缸里舀一瓢底儿井水,燕赵以为爷爷口渴要喝水,屁颠屁颠的跑到外屋,他并不完全相信爷爷画符是闲的无聊画着玩儿的说法,多了个心眼儿,打算一会儿好好向爷爷“请教”一番,因此,为了讨燕老三的欢心,又表达自己的孝心,他满满舀了一大瓢水,恭恭敬敬的递到燕老三面前。
燕老三诧异的瞥了自己的宝贝孙子一眼,一句话也没说,示意他把水倒进灰盆中,然后端起血盆,又倒进去少许血液,伸出带血的手指搅均匀了,端起来递给燕赵,叫他喝下去。
“什么!”燕赵立时就蒙了,望着血乎乎、散发着腥味和纸灰气息的一盆液体,燕赵端盆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感觉像吃了大便一样恶心。
这怎么喝得下啊?燕赵在心底不住暗骂自己被鬼迷了心窍,爷爷明明说是一瓢底儿,自己非得要拍马屁,盛这么一大瓢干什么!难不难喝先不说,这满满的一大盆,胃里能不能装得下都是问题。他作茧自缚,有苦难言,求救似的望向燕老三,见爷爷眼珠子一立,巴掌又扬了起来,连忙把眼一闭,端起这盆叫不上名字的“大杂烩”,“咕嗵”、“咕嗵”,一口气全灌了下去。
这盆杂烩并不太难喝,不过,燕赵喝得太急,呛得直咳嗽,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燕赵放下铝盆,苦着脸问道:“爷爷,你每天晚上给我喝的中药汤就是这个东西吗?”燕赵尝出了这盆杂烩和他每日一喝的中药汤完全是一个味儿,心里一阵阵反胃。
“草”!
燕老三不置可否,见燕赵把一盆杂烩喝了个十之八九,他拍了拍双手,把剩下的道符卷吧卷吧塞到炕柜底下,摸起烟枪,吞云吐雾去了。
燕赵端着铁盆,呆呆的望着爷爷的背影,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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