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七月初七。

燕赵和贺依婷从宾馆出来,贺依婷劝燕赵到她家去住,或是找个同学家或旅店住下,刘教授告诉他不要走夜路,最好明天一早再回家。燕赵囊中羞涩,又不习惯在别人家过夜,又没听到刘教授最后那句嘱咐,坚持一个人骑自行车回小水旗村。

贺依婷对刘教授的话深信不疑,两人分开前,贺依婷再次叮嘱燕赵,叫他万事小心。燕赵祖籍山东,继承了山东大汉那股不服输、不信邪的犟劲儿,口是心非的喏喏答应。

酉时末,燕赵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名家村后,名家屯在小水旗村西南,直线距离只有一千米,两村之间夹着一条大沟,这条大沟是天河县最大的天然湖天河湖的泄洪通道,每年雨季,天河湖水泛滥,便开闸放水,湖水通过这条大沟,流进松花江。沟深五六米,宽有十几米。

燕赵的父亲随他爷爷迁居到小水旗村时,这条大沟还是一条宽一尺、深一尺的小水渠,游鱼穿梭,拿起葫芦瓢,随随便便就能舀个三、四斤上来,回家加点“猫把蒿儿”,铁锅一炖,鲜嫩无比,即使在三年自然灾害时间,幸福的东北人,也没怎么饿着肚子。如今,大沟经过天河湖水几十年如一日的冲刷侵蚀,当年的小水渠已经逐渐“升级”为如今的大沟。

大沟南北两侧,星罗棋布,是小水旗村和名家村两村死者的墓地,一些老坟因为多种原因,已经被遗弃。随着大沟逐年扩张,原本靠近大沟的坟墓便一点一点露出“庐山真容”,棺材板子包括里面的尸骨,被雨水河水冲进沟道,枯水时节,沟底遍地都是散乱的骨头和零碎的棺材板儿,大白天看到也瘆到慌。

燕赵九岁的时候,还在沟底拣到过一把刻满花纹的银勺,不知道出自哪个朝代?当时,燕赵的父亲步行一个小时,带着银勺,到天河县一家银器店,卖了一块一毛钱。在五分钱买根麻花吃两顿的年代,着实让燕家发了一笔不大不小的横财。

燕父高兴之余,“重赏”了燕赵两毛钱,燕赵久贫乍富,兴奋了好一阵子。他既得陇、复望蜀,“好吃不撂筷子”,那段时间,经常偷偷一个人坐到大沟边,眼巴巴盼着沟水早点流干,方便他接着寻宝。后来,沟水倒是如他所愿,干涸过几次,但宝贝却是再也没在他面前出现过,让燕赵大失所望。

**********

从名家村回小水旗村还有另外一条路,燕赵之所以选择走这条路,是因为这条路近,如果绕道三道岔村回到小水旗村,会多走出将近四公里的路程。这条近路平日走惯了的,现在又是枯水期,趟过一尺水深的大沟,就是小水旗村地界。

夏季天长,往日此时天色还微微明朗,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小中元节的缘故,天色早早就黑了下来,空中阴云密布,无星无月,狂风呼啸,夜游的人群也早早钻回家躲进了被窝,茫茫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燕赵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名家村后的玉米地中,枯黄的玉米秆在狂风中“瑟瑟”抖动,“沙沙”作响,仿佛无数阴魂,正在玉米地中急速穿行,包抄而来。

回小水旗村,要穿过这片玉米地和前方空阔荒凉的坟地,然后才是大沟。燕赵头皮发乍,心里不断安慰、鼓励着自己,穿过玉米地,又穿过乱坟,好不容易扛着自行车翻上大沟,踩到小水旗村的土地,突然发现王全忠和那两个戴瓜皮帽儿的老头正站在沟沿上冷冷的望着自己。

随着三个老头儿现身,刚刚还有几丝光亮的天空,瞬间漆黑一团,一米之外,伸手不见五指。

“四大爷!”燕赵放下扛在肩头的自行车,脑袋又开始迷糊,“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们在等你,接着玩儿扑克!”王全忠的话,半真半假。

燕赵恍惚觉得,王全忠的声音,比昨晚更加飘忽,仿佛不是来自对面,而是来自左边、右边或是身后、上下,也仿佛来自天边。

燕赵用力晃了晃脑袋,感觉没有作用,又照着自己的大腿根儿狠狠的掐了一把,这才稍微清醒过来,他想起了刘教授阴魂阴尸之说,虽然还是坚持无神论的说法,但此时此刻,他估计自己可能是买彩票中了头采——遇到鬼了,他壮胆反问道:“四大爷,你是阴魂还是阴尸?”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