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燃对叶扬若是一种很矛盾的感情,说是爱的话并没有喜欢得那么激烈,可是,说是单纯的利用又实在投入太多。

在叶扬若入狱第716天,纪燃哭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总之,就是哭了,哭了很久,鬼哭狼嚎的。那是他自记事起哭得最痛彻心扉的一次。大概,是他一直也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还被“舵手”戏弄了,不止电话另一头的人一直在催,连周一凡也开始对他发火了,他受够了!但也许是,叶扬若就要死了吧……两年前,她被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差不多,她就要“赴刑场”了吧。

想起来,这个女人好像也没有刻意要给他留下些什么深刻的回忆,相反,好像是一直在“折磨”他的自尊,他反反复复跑去探望过她好几次,可她,连笑都吝啬对他笑一下,甚至,还总看穿他拙劣的把戏,说出一些伤人的话。可他就是放不下,这样一个人,好像,骤然间就要没了,就像是突然就要丢了一件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被虐也是一种牵挂,而他,即将失去那些所有的念想,可能,他也会怀念有人愿意对他冷冰冰地嘲讽吧,即将失去的总会倍加珍惜,他有些慌忙和畏惧。

第717天,他带来了一瓶珍藏多年想等以后娶媳妇孩子满月时才开的酒,好说歹说也不让带进去,他只好盛了一大壶开水带进去。

他带着一个大水壶的样子,真的很笨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聪明的小孩,加上他一直躲在办公室审核文稿,都没有怎么动过,头发掉了不少,肚子也越来越大了,看起来更是蠢笨。

他呆呆地站着,看着叶扬若看他的样子,估计是想把那个画面记住一辈子吧,许久才发声:“扬若,喝水吗?”他把水壶举高到胸前,笑得憨憨的。

“不用。”她把目光移开了,冷冷地回了一句。

“喝点吧,我专门找大叔接的。”“大叔”是监狱门房看守的一个中年人,也是一个看守,只是大家更愿意叫他大叔,他看起来也很和蔼。

纪燃倒了一杯水,递到叶扬若面前。她没有接。倒是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后,一杯接一杯地喝,那壶水是刚煮开的,虽然是晾了一小会再倒进去的,可水温还是不低的,但他喝得好像失去了直觉。

“你知道吗,我还在想要不要过来。”他像是喝热水喝多了脸红通通的还满是汗,又像是哭了很憋屈的样子,“可是不来不行,好像,每次改完稿都习惯过来一趟,这不来,好像也没地方去了。你怎么就能够这样,把一个大活人从好地方拽到这里来!怎么就,能这么,吸引人……”

他还是在不停地喝水,大口大口地喝,像是渴了很久的水牛一样,喝水的声音也很大声,仿佛能让人听到他咽喉在水经过是上下咽的摩擦声,但喝多了就像是喝醉了一样,像个受了委屈的胖孩子,只是叶扬若并没有理会他,由着他像是癫狂一样撒泼。庆幸的是,小棠没有跟着来,不然,又该觉得丢人了。

“我呀,算是栽在你这里了。”他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情,还是工作?

他依旧自说自话:“你说,人怎么就跑不过时间呢?我一直在弄,就没有停过,可还是赶不上,着急忙慌的人太多了,多到,连日子都开始紧张,急着往前走,这,才剩下几天哪?这,还有几天呀,你就没了……”

叶扬若看了他一下,没有说话,似乎是在凝思。

“我要是能够早点认识你就好了,起码,也不会这样隔得这么远。我有想帮你的,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去相信,你什么也没做……可就是,你说说,这时间,它怎么就要来不及了?再过不了几天,你就要执行死刑了吧,你放心吧,我会继续帮你找出那些能帮你挽回的线索的,你虽然不愿说,我也不能强迫你,但既然说了会帮你,就没理由随便停下。就算只是告诉别人你有多无奈,也不能让你就这么憋屈地带着个罪人的身份。”

这一切只是纪燃的一厢情愿,他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只是还不愿承认,他从心里期待能够得到叶扬若的认可,就算不能得到认同也不能让她小瞧了去。

“你能陪我喝一杯吗?本来是,想要拿酒来的,可说什么也不让,这不,才拿了水来,也真是寒碜!你喝吗?”

“不用。”

他把头埋下来,直接拿着水壶咕噜咕噜地喝,喝得实在受不了了,才把水壶放到地上,摊开双脚坐着,没了往日正襟危坐那样的规矩,十足一个醉汉的模样。

等了很久,他终于开口:“我就是,来给你送行的……我也算不上你的朋友,可是,接触这么久了,发现,你这个人,还真没意思!怎么就,能够板着脸,一直板着呢?可我,我还是我想念你的,如果,你去了另外一个地方。那样,就见不到我了,啥都不会见到了,也没有一个笨蛋会来烦你。也不知道那里,是啥样。”

叶扬若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寂寞的空巢老人,听他唏嘘人间。

“还想着大醉一场,好歹,也不枉费‘人生’这两个字啊,怎么,什么都没有!”他像是窝窝囊囊地对自己发脾气,“我就是想要提前给你饯行。那样一个地方,很多人,都会去的,带着活着的时候的故事,告诉一群死了的人那些活的笑话。到时候,就可以说,你看到一个白痴,老是说一些有的没的,喝了一大壶水都能喝醉,时不时还闹笑话。不会吧,可能,就不会再遇到什么了,人没有了的话,就真的没有了,怎么还会有意识这种,唉,傻话!是不是很丧气,说这种话来咒你,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前,在车上背了一大堆要说的话,酒被扣了,脑子也带不进来了,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哭了,凄凄切切地哭,像个小媳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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