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湛见沈行书迟迟不出声,脸上已有焦虑之色。沉思良久,才斟酌着开口,“先生以为这幅画如何?”

沈行书收回了目光,继而看向孟湛,神色淡淡的,“恕我眼拙,无法鉴赏这幅画。”

孟湛脸上的笑容一顿,他低头看了一眼小几上铺着的画作,“学生记得先生在书画方面一直颇有研究。为何今日会瞧不出来?还是先生不喜欢这幅画?这倒是学生的失礼了。”

沈行书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先伸手将那幅画给卷了起来,才不咸不淡地说,“倒不是不喜欢,只是石林居士这幅画我的确瞧不出什么东西来。真要鉴赏反而是侮辱石林居士的佳作了。”

孟湛听闻沉默了一瞬,才抬眼看向沈行书,目光沉沉,“学生在京师时,祖父时常感概,先生如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唯恐踔绝之能,隐没于世,以至嗟悔亡及。学生对于先生的才情也是仰慕已久。”

国子监是国朝人才的出生地,孟正棣在那里教了这么多年的书,什么才华出众的人没有见过,怎么会把他这样一个远贬惠州的人记在心上呢?哪怕他在孟家族学教了许多年。

沈行书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不过读了几年书罢了,哪里就称得上踔绝之能了?实在是祭酒大人过于抬举。像我这种人本是不值一提的。”

“先生过谦。”孟湛听到沈行书过于疏离客气的语气,脸上的神色就变得深沉了些,“所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先生乃有德之士,自让学生心生叹服,因此有一个不情之请。”

听到这话,沈行书平淡随意的神色就收敛了不少,有点喜怒不形于色的感觉,这样一来便显得面无表情了。他看了孟湛一眼,没有急着询问其缘由。

“学生只愿一直跟在先生身边学习,希望先生能应允。”说着,孟湛便站了起来,朝着沈行书一揖到底。

沈行书看着他脸上真挚而坚定的神情,眼底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敛去了,更显得双眸深沉。他仍然沉默不语,气氛便略显凝重。

孟湛见此,脸上的神色渐渐地也略微僵硬起来,沈行书这双眼过于黑沉,仿佛一支利箭,能够直透他的内心。叫人心生恐意,不禁惶惶然。

直到此刻,他才觉晓沈行书绝非一介俗人。蓦然想起这许多年,以沈行书那等带罪之身,能教于孟家族学,且以稳妥行事,如何是一介俗人可比?

念及此处,孟湛心中略感不安。而长时间的沉默,更让他忧虑渐深。沈行书此时态度不明,他便不能妄下断语。更是无法知晓他的想法。

本来,按照他原先预想,沈行书并不会拒绝此事。虽然他已仕途无望。但是他若能找个有实力的人作靠山,未必不可重入仕途。毕竟他不是主犯,他只是因身份缘故受了牵扯而已。

而且,孟湛并不相信他没有重入仕途的想法,否则,何必留在孟家族学?既然有这样的想法,那他能做族学先生,就应该能做他的幕僚,他的幕僚较之族学先生难道不是更胜一筹吗?

只是沈行书迟迟不回答,倒让他有几分摇摆不定。

良久,沈行书的神色才发生了些许变化,他收回落在孟湛身上的目光,沉声道:“孟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先生,何德何能教得起孟大公子这样出色的学生。还请孟公子另请高明。”

孟湛听着顿时愣住。沈行书竟然真的拒绝了他,虽然刚才隐约觉得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可真听到时他还是有点措不及防。

因为他并不明白沈行书为何要拒绝他。虽然现在的他还只是一个举人,但他十分肯定,明年三月他必能杏榜题名。之后便可入翰林院,或者入四皇子府。所谓前程似锦莫过于此。

就算仕途多有坎坷,朝中亦有孟家指路在前,若是沈行书肯谋划在后,未必不可封侯拜相。而沈行书缺的不应该也是这样一个有能力的晚生后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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