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康九年。
腊月刚到,就下起了大雪
北方的雪那么大。赵国砖红的城墙在皑皑白雪下面,暗的透不出一点血色来,白的晃着人的眼睛,
陆离直挺挺的跪在雪地上。
浅青色的宫装上厚厚的一层雪。宫里份例的棉衣,上好的棉花制成的棉衣在这样的天气薄的像一张纸。地面的寒冷透过衣服从膝盖蔓延到全身,感官都几乎消失了。
刚下跪的时候,她还能打个颤,闻闻小厨房飘出的香味。现在,她只是觉得眼前有点模糊,看什么都白茫茫的,身子不断的往前倾,她很努力的想把自己的身子跪的直直的,但是怎么也控制不了身体。只能由着她向前栽去。
这么大的雪,不当差的宫人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取暖,当差的人在急急忙忙的赶路,就怕耽误了上头贵人的差事,谁又有空搭理一个犯错的宫女呢。
陆离想,她大概是要死在这里了吧。
可是她不甘心啊,娘交代的事情还没有做,她想找到他,问问他为什么。
“陆离,陆离。晴姐姐,陆离醒了,你快来。”陆离睁开眼,一个浅青色宫装少女,梳着双丫髻,脸蛋圆圆的,正一脸喜色的喊着。
“你个死丫头,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小心又被责罚。”晴嵇端着热水从门外进来。
“那人家高兴嘛,陆离醒了。”梳双丫髻的姑娘吐着舌头说。
“阿晴。”陆离挣扎着想起来,晴嵇赶紧把脸盆放一边,过去扶。
晴嵇紧紧的捧着陆离的双手,用力把她拉起来,小心翼翼的将那双僵硬的手揣进自己的怀里。她的手很纤细,很暖,跟陆离被冻得惨白的手比,这双手太美了。
一丝丝的暖从指间慢慢散开,散到全身,酥麻麻的。一舒服,人就容易想起过去。
儿时的冬天太难熬,透风的窗户,不挡风的衣服,母亲就是这样把她捂进怀里,一遍遍的告诉她,阿离别怕,过几天阿离的爹爹就来接阿离了。
幼小的阿离总是仰着头问,爹爹不能今天来吗,阿离冷。
回答她的,只要母亲无尽的泪水。
后来,阿离知道,父亲怕是不会回来了。
“晴姐姐,偏心,我上次罚跪的时候你都没有这样给我取暖。”梳双丫髻的假装生气的说。
“素素,那你再去跪一次,说不定你的晴姐姐也会,这样对你的。”一闹腾,陆离渐渐回过神。
“陆离,你最坏,我不跟你好了。”素素一跺脚,生气的说,“我现在就要。”硬跑过来,紧紧的抱住陆离和晴嵇。
“好了好了,别闹了,陆离还虚着呢。就你最皮。”晴嵇宠溺的笑,腾出一只手,抱着素素。
陆离是无辜的。大家都知道。
上头的衣服洗坏了,必须有人出来顶罪。
洗衣服的是徐琉璃。浣衣局的管事徐姑姑是她表姐的婆婆的妹妹,在这个宫墙围起来的世界里,沾亲带故多个自己人,总比孤身一人得好。
徐琉璃本姓陈,家里是一小地主,芝麻大的地方,钱一多就容易起点心思。花了大价钱把她弄进宫,指望着攀龙附凤。
皇宫,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怎么是你这个小地主说来就来的。
琉璃自喻样貌出众,一进来就傻眼了,在这个随便拉个低等的粗使宫女都眉清目秀的宫里,琉璃顶多算过得去。自命不凡的乡下丫头最不受待见,进宫没几天,就被整到了浣衣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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